可巧这时,街角突然传来一阵轱辘轱辘的声响,几辆粮车从巷口转了出来。
——是常家的粮队,不知怎地赶得快了些,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,带着惯性直往这边冲。
“吁——”赶车的伙计急扯缰绳,马匹人立而起,车辕险些撞上路边的货摊。
“大伙快看呀!”人群里突然炸响一声喊,是那个一直缩在角落的精瘦汉子,他眼里闪着光,猛地指向粮车。
“又来几辆粮车!肯定是知府大人体恤咱们,特意又送粮来了!”
这话像火星掉进了干草堆,本就躁动的人群瞬间沸腾。
“有救了!真是救星啊!”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,紧接着,老少爷们、婆娘媳妇全涌了上去,谁也顾不上官兵的阻拦。
——几个维持秩序的兵卒被裹挟在人潮里,推搡中帽缨都歪了,喊破嗓子也没人理会。
“快!搭把手卸粮!”
有人已经攀上了粮车,粗糙的手掌抚过麻袋,感受着里面饱满的颗粒,激动得声音发颤。
“这边!这边有袋子破了!先搬这袋!”有人干脆用石头砸开粮袋封口,金黄的米粒倾泻而出,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碎金。
孩子们钻在人缝里捡漏,老人拄着拐杖也要往前凑,连平时最斯文的账房先生都撸起了袖子,跟着人群往车上爬。
官兵们的呵斥声、粮袋的拖拽声、人们的欢叫声混在一起,盖过了马车的吱呀声,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混杂着汗味和谷物清香的热气。
谁也没去想这粮车为何会突然出现,谁也不在乎那汉子话里的破绽。
——此刻,眼里只有那些能救命的粮食。
常云霆见人群疯了似的往自家粮车涌,急得额角青筋直跳,一把揪住个正往前冲的老汉。
嗓子都喊劈了:“大爷!您停住!听我说!这粮不是给你们的救济粮!
这是我常家捐给瑞王殿下的军粮,要送北疆前线的!一粒都动不得啊!”
那老汉被拽得一个趔趄,浑浊的眼睛瞪着他,反手就甩开他的胳膊,往粮车边扑:
“军粮咋了?军粮不是粮食?咱村头都饿死人了,先舀一瓢救命,瑞王殿下还能怪罪不成?”
周围的呼喊声瞬间盖过了他的辩解。
“就是!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!”一个光膀子的汉子抡着锄头喊,“粮食进了咱丰水县的地,就得先顾活人!”
“装什么大尾巴狼,我看你就是想自己吞了!”“快!先搬两袋下来!”
几个后生已经撸着袖子冲到车边,伸手就要掀帆布。
常云霆扑过去死死按住帆布边角,指节都攥得发白,脸涨得像块烧红的烙铁,急得话都带了哭腔:
“真不能动!车辕可贴了封条的!你们私动军粮是要掉脑袋的!”
这话倒是让人群顿了顿,有人怯怯地缩回手,望着粮车上那枚模糊的朱印犯怵。
可马上就有个瘸腿的妇人哭喊道:“掉脑袋也比饿死强!我家娃三天没沾米了,就是杀头,我也得抢一把给他垫垫肚子!”
“对!拼了!”
不知谁喊了一声,人群像潮水般又涌了上来。
污言秽语混着哭嚎砸向常云霆,他想再喊,却被攒动的人头挤得东倒西歪,刚张开嘴就被人推了个趔趄,差点摔进泥里。
眼角余光瞥见树底下一名衙役正抱着胳膊冷笑,常云霆这才后知后觉。
——这哪是什么意外,分明是早就设好的套!
可此刻醒悟已经太晚,百姓眼里只有那袋袋白米,他的辩解在震耳的呼喊声中,轻得像根飘在风里的棉絮。
“刺啦——”一声脆响,帆布终究被扯破了,雪白的米粒滚落出来,在阳光下闪着晃眼的光。
人群彻底炸开了锅,有人直接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