顽强地摇曳着。
“竟然还敢视朕为无物……好大的狗胆!朕要治他!治他欺君罔上!谋逆大罪!诛他九族!不!十族!!”李隆基的咆哮声在狭小低矮的房间里隆隆回荡,震得梁上沉积多年的灰尘簌簌落下,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,落在他因愤怒而抖动的龙袍肩头。
片刻歇斯底里的发泄后,他喘着粗气,如同溺水之人刚被拖上岸,眼神里燃烧着的怨毒火焰非但没有熄灭,反而更加炽烈、更加阴冷。
他死死盯着匍匐在地的高力士,声音陡然压低,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和探寻:“对了!”
他声音阴鸷,“裴徽走之前……他跟你说了什么?一字不落!给朕说清楚!一个字都不许漏!”
高力士只觉得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,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。
他扑通一声,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,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衣料。
他整个身体伏低下去,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,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和绝望:“回……回禀陛下,”
他声音发颤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“裴郡王言道:‘陛下龙体无恙,臣便放心了。长安危急,社稷危殆,叛军前锋已近潼关!臣须即刻引兵回援,一刻……都耽误不得。’言罢,便……便策马而去,再无回头……”
“狡辩!无耻的狡辩!”李隆基如同被滚油泼中,再次爆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暴喝,五官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,狰狞可怖得如同地狱罗刹。
“他若是真急着去救援长安,怎么会特意多跑这四百多里路?!难道就是为了专门跑来抢走朕的贵妃?!羞辱于朕?!”
他猛地向前一步,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高力士低垂的头顶:“高力士!你说!他是不是存心羞辱于朕?!是不是!他裴家是不是早有异心?!是不是!”
喊到最后,李隆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,声音尖利破音,花白的胡须剧烈抖动,眼神涣散狂乱,看起来跟个失心疯的老疯子毫无二致。
高力士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,伏在地上,连大气都不敢喘,更不敢接这诛心之问,只是将头埋得更深,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。
皇帝那充满怨毒和猜忌的咆哮,如同无形的、带着倒刺的鞭子,一下下抽打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他心中一片冰凉,如同坠入万丈寒渊:裴徽此举,究竟是忠是奸?是救驾还是劫掠?
那匆匆两句话背后,又藏着何等惊天的谋划?
是力挽狂澜,还是……另有所图?
他不敢想,更不敢答。
巨大的恐惧和迷茫攫住了他。
房间内只剩下皇帝拉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,高力士压抑的、几不可闻的抽气声,以及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“噼啪”轻响。
那微弱的火光,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绝望和怨毒彻底吞噬。
灰尘在昏黄的光柱中缓缓飘落,如同时间的灰烬。
……
……
驿站外的广场和临时搭建的营区,景象比屋内更加触目惊心,一片狼藉,宛如被狂暴的飓风反复蹂躏过。
白日里那场血腥兵变的惨烈遗迹尚未及清理。
折断的刀枪剑戟如同废弃的枯骨散落一地;
被踩踏变形的头盔、破裂的胸甲闪着黯淡的冷光;
大片大片凝固发黑的血迹浸染了泥土,散发出浓重的铁锈腥气;
被撕扯践踏得不成样子的皇家旌旗,无力地半埋在污泥里;
空气中弥漫着死亡、恐惧和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乱气息。
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像一群群惊魂未定的野兽。
脸上混杂着极度的疲惫、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前路茫茫的茫然。
饥饿像无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