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意识地翕动着,双臂却死死地、近乎痉挛地抱着怀里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狭长木盒,仿佛那是他溺水时唯一的浮木。
盒子里,是他视若性命的珍藏——“美人图”。
其中一幅,正是他依照那块羊脂白玉佩上的仕女侧影,重金聘请宫廷画师精心绘制的虢国夫人画像。
只有在夜深人静、恐惧达到顶峰时,他才会颤抖着打开盒子,借着微弱的月光或车帘缝隙透入的点点星火,痴痴地、贪婪地凝视着画中人的眉眼、唇角、那惊心动魄的侧影,从中汲取一丝虚幻的、如同鸦片般的慰藉,勉强支撑着继续逃亡的意志。
此刻,车外呼啸的风声、单调的蹄声、护卫沉闷的脚步声,都化作无形的针,不断刺戳着他脆弱的神经。
那画像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魔力,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冰冷感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这样?”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轻响,汗水浸透了内衫,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,带来一阵阵恶寒。
“玉瑶……我的玉瑶……”他喃喃着,将锦盒抱得更紧,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骨血。
车厢里弥漫着他自己身上散发的、因恐惧和久不梳洗而产生的酸馊气味,混杂着锦盒木料和画卷颜料的味道,形成一种奇异的、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。
“停!”队伍最前方,护卫统领张彪猛地勒住坐骑,一声压抑着巨大惊疑的低喝如同平地炸雷!
他脸上那道从左额斜劈至下颌、如同蜈蚣般狰狞的旧疤,在紧绷的肌肉下显得更加骇人。
他右拳紧握,高高举起!
整个队伍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,瞬间凝固!
所有“伙计”的动作骤然停止,连喘息都屏住了。
骡马也感知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,不安地喷着响鼻,蹄子在碎石地上焦躁地刨动,扬起细微的尘土。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,只剩下山风更加凄厉的呜咽,刮过裸露的皮肤,带来刀割般的刺痛。
每一名护卫的手,都下意识地、死死按在了腰间暗藏的兵器上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青筋在古铜色的皮肤下如蚯蚓般暴凸。
张彪那双历经沙场、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死死锁定前方狭窄山道那个近乎直角、被巨大山岩遮挡的拐弯处。
经验告诉他,那里弥漫着浓重的不祥!
几块棱角分明、颜色明显比周围饱经风霜的岩石要浅淡、新鲜得多的碎石,散落在路中央,像是被某种外力粗暴地崩落。
旁边一丛茂密的、带着倒刺的荆棘灌木,被某种极其锋利的器物齐刷刷地削断了一截,断口平滑如镜,绝非野兽啃噬或自然折断所能形成!
更远处,在那呼啸风声的短暂间隙里,他捕捉到了极其轻微、却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嚓…嚓……”声!
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,又像是金属薄片在粗糙岩石上反复刮蹭,亦或是……某种精密的杀人机括正在被缓缓拉开弓弦!
一股冰冷的、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,瞬间从张彪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!
这是最赤裸的挑衅!
是猎手在发动致命一击前,故意留下的死亡预告!
“不好!有埋伏!结圆阵!护住马车!!”张彪的嘶吼声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,瞬间撕裂了山道上死一般的寂静!
话音未落!
“咻咻咻——咻咻咻——!!”
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、撕裂灵魂的破空声,如同地狱恶鬼的集体狞笑,毫无征兆地、从两侧陡峭得近乎垂直、高耸入云的悬崖顶端骤然爆发!
那声音密集得如同泼天暴雨,瞬间覆盖了整个队伍的前段和核心区域!
数十支闪烁着幽蓝色诡异光泽、带着浓烈甜腥死亡气息的弩箭,化作一片乌压压、遮天蔽日的死亡